通觉在奇石审美中的作用

通觉又称通感。眼、耳、鼻、舌、身、意合称“六根”，是心的外缘，能感觉六尘并形成六识。眼是视根，耳是听根，鼻是嗅根，舌是味根，身是触根，意是念虑之根。由此形成了色、声、香、味、触、法即视、听、嗅、味、触、意识六种感觉对外部世界进行感知。所谓通感，是由一种感觉引发，并超越了这种感觉的局限，从而领会到另一种感觉的心理现象。这种感觉的相互挪移，感官的交相为用，是人们共有的一种高级的感受事物的能力。如钱钟书先生所言：“在日常经验里，视觉、听觉、触觉、嗅觉、味觉往往可以彼此打通或交通，眼、耳、鼻、舌、身各个官能的领域可以不分界限。颜色似乎会有温度，声音似乎会有形象，冷暖似乎会有重量，气味似乎会有体质。”

《列子•汤问》中曾记载：“伯牙善鼓琴，钟子期善听。伯牙鼓琴，志在登高山，钟子期曰：‘善哉，峨峨兮若泰山！’志在流水，曰：‘善哉，洋洋兮若江河！’伯牙所念，钟子期必得。”钟子期通过聆听伯牙的琴声，产生了高山、江河的视觉感受，在这里听觉和视觉打通了。

通觉的出现在生理上是有依据的，“这一点可以从生理学与心理学的研究成果中得以证实。人的各种感官虽然各司其职，对各自的适宜刺激（adequate stimulus）经内导神经传到大脑的皮质，进入能够引起兴奋的相应区域。这种兴奋的‘分化’使其他区域相对‘抑制’，因而不同的区域刺激物会产生不同的反应，出现个体（individual）感觉域的表现。但大脑皮层的各个‘区域’间不是彼此孤立的、相互隔绝的，它们的边缘地带有许多‘叠合区’，具有连接、协调、沟通的作用，在兴奋分化的同时，产生兴奋泛化，引起心里感觉的挪移，在心理上表现为一种幻觉，甚至是错觉。”（邱文生：《通感意象的功能透视与语言建构》）人的五种感官，“通”的最普遍的，是视觉与听觉。因为据心理学的统计，正常人大脑贮藏的感觉信息，80%来自视觉，10%来自听觉。

以上在文学作品中通过修辞描写而产生通觉的感受，在赏石过程中同样可以发生。在奇石旁凝神观照，一方大红大紫的奇石，让人感到热烈，热情洋溢，同时会有种温暖如春的感觉；笔者有一块图案石《独立寒冬》，画面上一棵冬天的大树，树叶落光，强劲的冬风使其枝条倾斜，观赏时，使人能产生“静听若有嗖嗖声”之感。奇石是天然艺术品，大量的奇石作品与造型艺术有许多共通之处，其中尤其是与雕塑绘画的赏析有共同之处。

如果面对一块这样的图案石：一个人伫立在大海边，如何赏析？如果你的心情比较郁闷，你可能会找到这样的诗句来诠释它的内涵“月光下，那低头思故乡的离愁，已被古老的潮水年复一年的打磨的光滑如许了，在湖边浅水里静泊成一叶沉思的小舟。”也许一股淡淡的乡愁会爬上了你的心头，心里在默默的思念着家乡的兄弟姐妹年迈的父母和家乡的一草一木。

由上可知，在通觉的作用下，人从生理上的各种感觉可以彼此沟通，不仅如此，还能进一步在心理上产生美感，这是一种更高层次的审美能力，它依靠的是想象和悟性。没有广泛的联想和丰富的想象力，是难以从心理上得到奇妙的美感的。显然，要想提高观赏奇石的通觉能力，就必须要提高自己的艺术修养，从诗歌绘画雕塑等文学艺术领域中汲取丰富的营养，夯实一定的基础，就能从赏形悦目，经过广泛的联想，从而心领神会，进一步从精神上得到审美的愉悦。

就赏石而言，通觉的最高境界是“物我两忘”“天人合一”，在观赏奇石时，不知道石头是我，还是我是石头，进入如王国维所说的以物观物的“无我之境”，不知何者为我，何者为物，达到完全与大自然融合在一起的完美之境，从而使人们在这种欣赏主体与对象的融汇中得到了极高的艺术审美享受。可以说，一般人是难以得到如此感受的。

如何才能达到这样的境界，古代先贤给我们指明了方向。庄子认为文学鉴赏与审美的最好心态是“虚静”；只有虚静之心，才能达到鉴赏中的最高境界，“虚静”思想是老庄学说的核心概念，虚静，就是要达到一种纯洁无杂、物我两忘的空彻心境，如何才能达到“虚静”，老子“提出了‘致虚极，守静笃’的思想。‘致虚极’，强调了惟虚方能容纳万物，使万物自由运行其中。惟虚怀若谷，方能宽宏大度，容人之过，不责于人。“守静笃”，讲的是应专心致志、坚持不懈的守住‘静’字不放，这是得道的不二法门。老子认为只有做到这六个字，才能体认到宇宙本源的‘道’，才能保持人的心境永远处于‘虚静’状态”，庄子则提出“无己”，“即忘记自己，从精神上超越个体有限的存在，摆脱一切‘物役’……‘有己’就会使人意识到自己与外界的对立差异，就会有物我之分，是非之知，形成种种苦闷纷争。所以只有忘记自己，才能保持内心宁静不受外物是非好恶所限制，完全达到‘天人合一’，人与自然融为一体。”（《浅谈“虚静”思想与文学艺术创作》聊城大学学报，作者：马雪飞）

努力培养良好的通觉，就能在奇石鉴赏中得到奇妙的审美愉悦，并能达到更高的境界。

作者简介：
陈正科，1968年大学毕业，徐州矿务局高级工程师，为人低调、处事严谨。玩石赏石二十余载，发表过几十篇赏石文章。也是一位摄影发烧友。

转自中国奇石